▲游人的过去随他走过的路而改变，不是刚刚走过的路，而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路。
——布尓维诺《看不见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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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应该去克罗地亚看一看”，在斯洛文尼亚做交换生的半年里，这句话一共听到了五次。
克罗地亚，和斯洛文尼亚一样，曾属于南斯拉夫社会主义联邦共和国的一部分，年才独立。她有着狭长的地形，白墙红瓦的老城，与意大利隔海相望，几十座城市坐拥亚得里亚海。
在斯洛文尼亚，也有座海滨城市叫皮兰，但斯国的人们总是会说：看海啊，还是隔壁的克罗地亚好看。
去克罗地亚前，刚从希腊看爱琴海回来，过几天又连着两场期末考试。但是，想去克罗地亚的心愿，哪能这么容易就放弃。于是，带着30欧，一个人出发了。
这一次不赶景点，不疯狂拍照，当一次悠闲旅人，任凭天意去邂逅生命中擦身而过的流星。
☆中国女孩：哭泣的流星
在开往克罗地亚的大巴上，碰巧是一位中国女孩坐在我旁边。娃娃脸的她，其实是中国科技大学的物理系博士生。去年九月，来到格拉茨（Graz，奥地利第二大城市）做交换生。既然来了欧洲，不到处转转就太可惜了。除了做实验、写论文，这位姐姐经常一个人出国溜达溜达。
我在吐槽哥本哈根的治安，她则说起上周刚在卢布尔雅那被偷了钱包，就这样聊着各自“在路上”发生的故事，时间过得飞快。
到了斯洛文尼亚和克罗地亚的国境线，全体乘客下车核查护照，盖戳。
轮到她的时候，工作人员不肯放行。原因是忘了带居留许可证出门，而且护照里也没有欧盟国家签证。即使有学生证，有居留许可证的照片，但也没有用。
工作人员说，除非打电话让朋友把居留许可证送到这里来，或者花欧遣返回奥地利，不然就去警察局，还会被安上“非法过境”的罪名。
“我没有朋友给我送证件，也没那么多钱，请问有没有别的办法？”工作人员摇了摇头。
她拨通了中国驻斯洛文尼亚大使馆的电话，向他们求助。打电话的时候，她哭了。
我们常常假装坚强，只敢在亲人面前袒露自己的脆弱。而在国外，大使馆就是亲人。
记得在大巴上，我们刚聊到一个话题，在欧洲遇到过最大的磨难是什么。
“没啊，都挺顺利的”，她笑着说。
但没想到，此时此刻，磨难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降临了。我们难免会遇到挫折，因为我们粗心，疏忽，不成熟，因为我们需要磨难来长大。
这时候，大巴司机催我上车。不得不走了。给了她一个拥抱，留下了我的电话，离开了。
后来，从克罗地亚返回斯洛文尼亚的时候，我问边境的工作人员，昨天那个中国女孩怎么样了。他说，交了钱，回去了。
呜，松了一口气，知道你没事就好。
☆波黑男孩：失恋的流星
在首都萨格拉布，和两位来自波黑（这个国家的全称叫“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的大学生搭了伴。之所以会结伴，是因为我们有着共同目的地——失恋博物馆。萨格拉布有很多博物馆，但唯有她是独一无二的。
巴特·罗兰在《恋人絮语》里说，每段感情都会有它的观众。在这家博物馆里，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故事，去看别人的故事，却又在别人的故事里看见自己。
这里陈列了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分手后捐赠的纪念物，印象最深刻的是一整套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这是一对英国夫妇的故事：在一起的28年中，她们曾连续好几个夏天去葡萄牙的海边度假，“以大西洋碎浪花的沉闷咆哮声”为背景音乐，一起阅读普鲁斯特的意识流作品。
“有几个夏天感觉我们好像是一个三口之家，普鲁斯特是那搞笑、神经质的第三者，在那狂热地讲述爱的主题……”一直到分手那天，他们还剩下最后的两百页没读。就像没读完的《追忆》一样，他们也没能一起走到终点。
失恋博物馆里，有数不清的失恋故事。比如说，有些人也许这辈子的交集只有一天，但是却用了十年去遗忘彼此。谁说，一天的邂逅，就不会是真爱呢？电影BeforeSunrise就是最好的证明。
爱“臭美”的波黑男孩
一路上，经过了广场、教堂、市政厅，这里的建筑还保留着奥匈帝国时代留下的痕迹。
刚转过弯，只见那两个波黑男孩跑着去和一个帅哥拍照。他们取向有点奇怪啊。正在纳闷的时候，他们告诉我，那人是克罗地亚的一位音乐人，一路上都在听他的歌，没想到真遇见了。
不知道是不是那位演奏《克罗地亚狂想曲》的马克西姆·姆尔维察呢？
☆新西兰奶奶：璀璨的流星
在萨格勒布青年旅社（ZagrebYouthHostel）订了女生三人间，于是遇见了两位70岁的新西兰奶奶。
如果流星依亮度分等级的话，她们大概是最璀璨的那颗吧，在共处一室的几个小时里，我感受到了她们身上散发着强烈的光与热。
于7年前相识，她们每年都会花三四个月一起登山，没错，一年中有三四个月都在爬山。到目前为止，欧洲、美洲、亚洲的山都挑战过，甚至连喜马拉雅山都攀登过。其中一位还是作家，每次爬山的经历与故事都会记录下来，在新西兰拥有不少读者粉丝。
傍晚六点，她们从行李里拿出红酒和食物，自制了胡萝卜生菜玉米沙拉，然后一边啃着面包、嚼着沙拉，一边碰杯“豪饮”。
她们说，由于大部分时间在山里，每次在城市里就会准备比较多的食物。爬山的时候，再背着所有的食物和行李上山，但这完全不会影响她们爬山的速度。“我们上山下山都比一般人快很多”，奶奶们很自信。
夜晚九点，街上有队伍在游行，唱着赞美诗（那天正值某天主教节日）。房间里，一位奶奶在床上写作，另一位奶奶在和丈夫视频。
同样的是，她们都穿着黑色比基尼——身材超棒。哇，原来70岁可以这么好看呀。
第二天清晨，离房前，问候了奶奶们今天的行程。
“我们一会儿去汽车站。”
“打算怎么去？”
“走路。”
“你们的行李不轻，而且这里离汽车站路程不止5公里啊。”
“能走路到达的地方，我们绝不坐车。”
后来，在电车上，看到两位奶奶顶着太阳在马路上背着背包大步向前走……
☆巴西夫妇：有爱的流星
从萨格拉布返回马里博的Flixbus上，一位巴西大叔大概是看我落单，主动来找我聊天。他刚刚结束了18天从北至南走遍克罗地亚所有海滨城市的旅行，一边拿出手机和我分享照片，一边一遍又一遍地赞叹：Sobeautiful……Sobeautiflul！
看着眼前这位年过60的大叔对着照片如痴如醉的样子，我不禁想笑出声来——实在太可爱了，这大叔铁定是个顽童！
后来，大叔的妻子也过来了。大叔介绍说，这个中国小姑娘一个人在欧洲旅行。她感叹道，看到我，就像看见了19岁的自己。那年，学艺术的她，不顾父母的反对，一个人从巴西飞到欧洲。
前三个月一个人环游欧洲，接着，当时的未婚夫也就是现在的大叔也来了，两人一起在欧洲度过了三个月。后一年，他们结婚了。
而今年是他们婚后的第四十二周年。他们来欧洲回忆青春，重温浪漫。
大叔说，结婚纪念日的那天，正好在克罗地亚的海边，有大海，有明月，有佳人，此生难忘。
如今，他们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妈，五个孩子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
和大叔一样，阿姨也极其热情，是不是巴西人都这样热情好客？翻开手机，她把生命中重要的人，一一指给我看。和我絮叨着他们的故事，从小到大。
现在，大叔退休了，他们终于有时间好好旅行了。结束欧洲行后，下个月去纽约，9月去巴塞罗那，10月在摩洛哥……
听我说接下来也会去巴塞罗那，阿姨便让我写下邮箱地址，要发我一份他们自制的TodolistinBarcelona。还强调，一定会在抵达住宿后的第一时间发给我！
故事没听完，话还没说够，马里博就到了。这时候，真的好气为什么路程不远一点、车开得再慢一点。常常感到很可惜，为什么和一个人相聚的时间如此短暂。
但下一秒，又会安慰自己：大千世界，能够相遇就值得感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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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毛曾说，生命中擦肩而过可能永不再相见的人是流星，只要带着心灵的眼睛，以及爱世界、爱人类的赞赏心情，便每时每刻都可以遇见流星雨。
一个人旅行，任凭天意去邂逅甲乙丙丁，去遇见生命中擦身而过的流星。而我也越来越明白，什么叫做且行且珍惜。
珍惜——无论是身边的细水长流，还是每一次的短暂相遇。
文/娃娃鱼Alicia
图/娃娃鱼Alicia及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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