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岩画星座传说与宇宙狩猎故事

                            

从古至今,人类都在通过观察星空理解宇宙,这段历史漫长而艰辛。《人类仰望星空时:繁星、宇宙与人类文明的进程》一书回顾了人类的宇宙观如何定义现实的本质与生命的意义,看看我们业已摈弃的神祇与魂灵、神话与魔兽、天上宫阙与恒星天球是什么样子,了解科学宇宙观是如何最终确立地位并塑造了今天的你我。本文摘编自该书,澎湃新闻经中信出版社授权发布。

为什么在分布于世界各地、彼此毫无关联的文化中,会流传着相似的神话呢?这是一个长期未解的谜题。例如,世界各地的宇宙狩猎(CosmicHunt)故事大同小异,不外乎是讲动物在猎人的追赶下奔向天空,变成星座,只不过故事的主角——星座、猎人和猎物——各不相同而已。

在希腊神话中,宙斯诱骗女神阿耳忒弥斯的同伴卡利斯托公主放弃贞洁,为他生下阿卡斯,愤怒的阿耳忒弥斯把卡利斯托变成了熊。阿卡斯长大后成了猎人,险些用长矛刺死自己的母亲。后来宙斯介入,把卡利斯托变成大熊座,又把阿卡斯变成小熊座陪伴在母亲身旁。

美国东北部的易洛魁族流传着这样的故事:三个猎人弄伤了一头熊,他们循着秋叶上的血渍一路追到天上,最后跟熊一起变成了大熊座。在西伯利亚楚科奇,猎户座是追逐驯鹿(即仙后座)的猎人,而对邻近的芬兰-乌戈尔(Finno-Ugric)族来说,猎物是一只麋鹿。

法国考古学家和统计学家朱利安迪伊(Juliend’Huy)借用系统发育学原理探索宇宙狩猎故事的起源。系统发育学可以比较物种的DNA(脱氧核糖核酸)序列,从而得出物种之间的进化关系。生物学家使用计算机软件分析DNA的相似点和不同点,构建家谱以显示物种之间最可能的亲缘关系。迪伊研究神话的方法与此类似。

迪伊分析了世界各地47个宇宙狩猎故事,从中抽出93个独立单元,称为“神话素”,比如“这是一只草食动物”“神把这只动物变成了星座”等。他对每个神话是否含有某个神话素进行编码,含有记作“1”,不含记作“0”,如此得出一个由0和1组成的字符串,然后用系统发育学软件进行比较,构建出最可能的家谱。年,他发表了研究结果:宇宙狩猎故事起源于欧亚大陆北部,之后其中一支扩散到西欧,另一支随人类经由俄罗斯东端与阿拉斯加之间的白令陆桥传到北美。这意味着故事的源头必定要追溯到距今约1.5万年之前,因为白令陆桥在那之后没入了海底。

迪伊总结说,旧石器时代的原始版本可能讲述了一个孤独的猎人追逐一只麋鹿的故事。猎人穷追不舍,追到天上,麋鹿在临死之际变成了我们今天所说的北斗七星(大熊座的尾巴和胁腹)。在旧石器时代,麋鹿是欧亚大陆北方森林中占支配地位的哺乳动物,对人类狩猎至关重要,同时也有证据表明它们具有非同一般的文化意义。年,一项以爱沙尼亚出土的数百个动物牙齿垂饰为对象的研究发现,麋鹿是中石器时代和新石器时代(公元前—前年)最常见的哺乳动物,之后才慢慢让位给熊。宇宙狩猎故事扩散到世界各地,世代相传,不同民族将故事的主角换成于他们而言最重要的动物和星座。

迪伊分析的其他神话故事似乎可以追溯到更早的4万多年前,也就是第一批人类走出非洲的时候。他编撰了“原始神话”的内核(所谓原始神话,是他认定早期人类向北、向东迁移时带走的神话故事),但这些故事并非都涉及恒星,例如有的故事里有龙,也就是会飞的有角巨蛇,能变成彩虹,还能呼风唤雨。有些故事确实提到了昴星团,通常是一个女人或一群女人,与猎户座的男人对应。银河在故事里要么是一条河流,要么是一条亡者之路。

换句话说,我们今天讲述的群星神话不仅是故事,也是几千年来代代相传的文化记忆,有些甚至可以追溯到旧石器时代。迪伊将群星神话称为“对人类祖先的精神世界的窥视”。这些神话并没有将昴星团和原牛直接联系起来,但与拉斯科洞穴岩画一样,它们生动地描述了那些铭刻于天空的生灵。

在年出版的《史前萨满》(TheShamansofPrehistory)一书中,南非岩画专家大卫刘易斯-威廉姆斯(DavidLewis-Williams)和法国洞穴专家让克洛泰(JeanClottes)将萨满教的思想运用到对拉斯科洞穴等旧石器时代遗址的研究中。刘易斯-威廉姆斯研究过19世纪和20世纪南非游牧民族桑族(San)的岩画,画上的萨满都是以动物形态或精神指引者的形象出现,这显然是在描绘萨满教的异象追寻。

随后,刘易斯-威廉姆斯在年出版了一本畅销书——《洞穴中的心灵》(TheMindintheCave)。他说,旧石器时代晚期的人类在解剖学意义上与我们属同一物种,具有相同的神经系统,所以很可能也会经历与我们同样的幻觉。他指出,现代西方社会注重逻辑和理性思考,往往将恍惚状态和异象视为反常的或可疑的,但对萨满教的研究表明,在全世界几乎所有传统社会中,改变意识状态的做法是普遍存在的,同时也被视为一种珍贵的体验。仅从我们死板的视角看待洞穴艺术,这或许令我们漏掉了关键点。沿着法国和西班牙那些幽深狭窄的洞穴行进,人们好似进入了地下的精神王国,所以与两万年后的楚玛什萨满一样,史前萨满深入洞穴也是为了追寻异象,并且将他们的所见所感画在岩壁上。

这一理论有助于解开拉斯科洞穴和其他旧石器时代晚期洞穴岩画的几个谜团。首先,它能解释一些常见的抽象几何图形,比如点、网格、之字形和波浪线。刘易斯-威廉姆斯指出,这些视觉印象通常出现在恍惚状态的第一阶段,偏头痛患者也经常看到。南美洲的图卡诺(Tukano)人用一种对精神有影响的藤蔓饮料“雅姬”(yaj)催眠,把他们在异象追寻中看到的几何符号画在房屋或树皮上。

这一理论还可以解释旧石器时代艺术中古怪的半人半兽。法国东南部肖韦(Chauvet)洞穴岩画中有野牛人,法国西南部特鲁瓦-弗雷尔(Trois-Frres)洞穴岩画中有造型奇特的巫师,长着雄鹿的耳朵和角、健壮的人腿和臀部、马的尾巴和巫师的胡须。此外,经常有人报告说,他们在深度恍惚状态中看到了动物、人和怪物,并且感觉它们与自己融为一体。

最后,刘易斯-威廉姆斯的理论可以解释岩画中那些融合了洞壁特征的形象,以及洞穴艺术家触碰和处理洞壁的方式,比如在洞壁上留下手印和指痕,或者用泥土填洞,再用手指或棍子刺穿。如果洞穴被视为通往地下精神世界的门户,那么洞壁就是两个世界的界线,或者说是一层可以让灵魂穿透并显现的薄膜。“这些洞壁不是毫无意义的支撑物,”他说,“而是这些形象的一部分。”

从本质上说,在萨满的精神之旅中,洞穴的物质现实与萨满头脑中的精神世界交织缠结,彼此影响。萨满走进洞穴,把他们见到的异象刻画在洞壁上,从而改变了洞壁的物理样貌。而与此同时,过往到访者留下的岩画也会激发和塑造后来人眼中的异象。换句话说,过往到访者在看到异世界的同时也在塑造它今后的模样。

刘易斯-威廉姆斯很少讨论天空,他主要



转载请注明地址:http://www.wangzhidongd.com/csfz/8822.html
  • 上一篇文章:
  • 下一篇文章: 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