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匈牙利工人代表会文献集定稿

正义能否得到伸张并不取决于我们

奥波德·拉斯洛

奥波德·拉斯洛(AbodLászló)是大布达佩斯中央工人代表会审讯案中的第四名被告,他被判处八年徒刑。年4月,他获得单独赦免。他先是加尔文宗神学院的学生,后来又成了小农党独立青年团的活动家,到了年,他又成了工人代表会的活动家,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以下是他的简历:

奥波德·拉斯洛于年1月20日在布达佩斯出生。他的父亲从特兰西瓦尼亚逃来这里,在铁路机车上当了一年半的机械技术员。由于身患疾病,他后来改在铁路上当乘务员。奥波德·拉斯洛上完小学后,进入洛尼亚伊路(Lonyayutca)加尔文宗中学就读,中学毕业后,出于物质和其它方面的考虑,在父母的支持下,进入加尔文宗神学院就读。进入神学院,就可以免服兵役——当时第二次世界大战已经打响了——他还可以用铁路给的奖学金,以及参加葬礼上的唱诗班所得的报酬支付学费。同时他还报考了帕兹马尼·彼得大学文学院,在那里认识了不少人,并进入了左翼民粹主义知识分子的圈子。在上中学时,他就把内梅特·拉斯洛当作偶像,但他也受到了科拉乔尼·山多尔的思想的影响。年8月,他作为神学生,在巴拉顿莱莱参加了匈牙利高等院校学生会联盟的成立大会。通过校友的介绍,他认识了一些小农党人,其中就有米热伊·贝洛(MizseiBéla)和纳吉·尤丽奥(NagyJúlia)(纳吉·费伦茨的女儿),在一些人的影响下——后来他又主动疏远了这些人——他没有参加国家农民党,而是参加了独立小农党。(“入党——这个说法不对。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参加过哪个政党,不过我确实当过小农党政治委员会委员,但我没有领过党证。”)

年12月,奥波德·拉斯洛当选为独立青年团(FüggetlenIfjúságiSz?vetség)全国书记。他随匈牙利代表团参加了世界民主青年联盟巴尔干青年委员会会议。年他辞去了匈牙利高校协会(MagyarKollégiumiEgyesület)总书记的职务,改任全国人民学院协会副主席。同时他还被任命为约热夫·奥蒂洛人民学院院长。

年夏天,特别是在反铁托运动发生后,他觉得必须做出改变。他觉得自己已经受够了,便请求辞去院长的职务。最近出版的一部关于全国人民学院协会的书中透露,就在他辞去院长职务的同时,全国人民学院协会也取消了副主席职务。然后他进入文化部工作,负责监督地方学校并审判宗教书籍。直到现在,他仍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一个学习加尔文宗神学的学生,怎么会真诚地鼓吹把所有教会学校国有化呢?(他说:“我在这件事中起到了可耻的作用。”)

年4月初,国家教育研究所鼓吹把“反动教育学”的代表赶出教育界,奥波德·拉斯洛也因此被文化部开除。在朋友们的帮助下,他在圣恩德雷(Szentendre)的混凝土公司当上了计分员。一个月后,他便负责生产管理,年他被调到布达佩斯第区的第二建材厂。他在那里迎接了年。

我在第二建材厂干得很开心,我跟党委书记艾格纳·恩德雷(EignerEndre)关系很好,几乎算得上朋友了。我听说裴多菲俱乐部之后,就跟他说,他应该去看一下,于是我们俩就一起去了。我们首先参加了关于全国人民学院协会的辩论,但我们没有发言。我就是这样回归政治生活的——通过裴多菲俱乐部。我碰到了许多青年运动中的老朋友,我们欢快地彼此问候。

10月2日那天,艾格纳·恩德雷亲口告诉我,有人要搞示威游行。我就说,那我们一定要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我在贝姆雕像下参加了游行,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我还在国会前面跟群众一起大喊:“纳吉·伊姆雷!纳吉·伊姆雷!”然后我就回家了,因为我身上还带着一台很重的计算器。回到家里,我听我妻子说,在佩斯发生了枪战。第二天早上,我给厂里的艾格纳打电话,跟他说他猜对了;游行确实引起了乱子,所以我不能去上班了。

10月28日,我去厄特沃什·罗兰大学,找以前的全国人民学院协会主席科尔多什·洛奇(KardosLaci)。进门之后,我看见了这样的景象——在走廊上,大学生为了维持秩序,正在学习分解和组装机枪。他们的“教员”后来成了我的好朋友——弗泽科什·久里。那是我头一次碰见他。我跟科尔多什讲起了各地都在成立国民委员会的事,还说国民委员会应该有一个全国中心,就像爱国人民阵线那样。我和根茨·奥尔皮都不是党员,所以他们就让我们去找爱国人民阵线,建立全国性的国民委员会。这个机关建起来了,还专门发布了公告。然后,我们还跟科尔多什讨论了一下,应该让整个过程冷静下来,还要跟政府联系。

在这以前,大概是27日吧,艾格纳·恩德雷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厂里要选举工人代表会,叫我去参加。他叫我担任工人代表会主席,因为他们原本打算推选的主席梅雷-卡达尔·艾尔文(Mérey-KádárErvin)参加了格尔盖伊反法西斯营,打仗去了。梅雷—卡达尔以前是我的同学。他原本在博物馆工作,但在年被单位开除了,我帮他找了个看门的活儿。他在2日还是24日受了伤,所以不能来开会了。

我们是个小厂,工人大概有三百人。我们把工人集合起来,然后从比较优秀的工人当中选出了六七个代表会委员,因为比较优秀的工人也比较懂得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比方说吧,在我们的工人中间,有前男爵卢卡奇,还有一些跟他差不多的人,但是谁也没有推荐他们。在艾格纳的推荐下,我被一致选为工人代表会主席。许多住在外地的工人都没来上班,因为交通停了。所以,后来有人就说,工人代表会只能代表很少一部分工人,工人代表会是坏蛋搞出来的玩意。我得说一句,当时成立的工人代表会只敢把自己叫做临时工人代表会,因为它们都相信,等到生活恢复正常后,就会举行新的选举——正规的、不记名的选举。后来,到了11月11日,全国工会理事会也发表了关于重新选举工人代表会的声明。

有一两个工人比较冲动,他们想马上把墙上的列宁像取下来。我们就对他们说,墙上挂什么并不重要。反正我们很快就会用列宁或恩格斯的语录来代替。我后来就是这么做的,结果成了我的主要罪状之一。

有人说工人代表会是反对共产主义的,根本没这回事。就好比说吧,代表会经过投票,把两套房分给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党委书记艾格纳·恩德雷。我们成立工人代表会,是要让工人真正管理工厂,工人自己管理工厂之后,官僚管理制度就可以废除了。

11月1日,匈牙利社会主义工人党成立了——筹备委员会的委员有:多纳特·费伦茨、卡达尔·雅诺什、科帕奇·山多尔、洛雄奇·盖佐、卢卡奇·杰尔吉、纳吉·伊姆雷和桑托·佐尔坦——第二天,在科尔多什·洛奇的帮助下,裴多菲俱乐部也重新出现了。不管在哪里,带头的都是——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共产党改革派。我当时觉得,虽然我从来不是党员,但我现在应该入党了。我甚至还让洛奇帮我安排入党;但是,这一切马上就被枪林弹雨打断了。对了,那也是我最后一次跟裴多菲俱乐部的老朋友和战友们见面。

几乎所有市区都成立了工人代表会,我们第区也不例外。在成立大会上,来了四十几个人,而且,可能是因为我的发言比较清醒,比较有想法,所以,在附近一个工厂的工人代表会主席基拉伊·费伦茨(KirályFerenc)的推荐下,大会委派我参加11月14日在联合照明厂举行的全布达佩斯工人代表会大会。

11月14日,四百人——从切佩尔来的,从新佩斯来的,从昂焦尔弗尔德来的——来到了联合照明厂,主要是大工厂的代表。后来有人说,这个会谁都能参加,但这是错误的。要参加这个会,非得有有效的委任状不可;我那份委任状一直保留到今天。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有个非常聪明的经济学家,叫林格·伊什特万(RingIstván)的,建议大家应该建立一种组织形式,就像大布达佩斯中央工人代表会这种,它应当由各地代表组成,还应当选出一个领导层。比斯库·贝洛和加什帕尔·山多尔也以观察员的身份出席了这次大会,他们俩正好坐在我旁边。我们讨论了这个组织应该是什么样子,应该怎样组织起来,然后我们选出了一个委员会,把我们的要求写下来,再提交给政府。草案写好后,我们经过表决,通过了这个草案。

这个备忘录里有八项要求:让纳吉·伊姆雷领导政府;赦免革命的全体参加者;苏军必须撤离;举行自由选举。我们对新成立的保安部队吸收了前国家保安局成员一事提出了抗议;我们还要求废除一党制,政党不得在工厂内开展活动。在中央工人代表会的成立大会上,政治考虑显然占了关键地位,但是,让工人代表会真正掌握工厂内的权力,这也是我们的目标。因此,经理不能由上级领导委任,而要由领导工厂的工人代表会选任;经理应当对工人代表会负责,在关于投资与支出的重大问题上,工人代表会应当具有说一不二的权力。我们认为,一定要设计出一套既能提高质量,又能满足产量的要求的工资制度。有意思的是,冶金与机器工业部也提出了同样的想法。我们认为,政党退出工厂后,应当由工会取代工厂,让工会真正成为工人利益的忠实代表。所以,我们并不反对工会,我们只是反对以前那种工会。

我们还宣布,我们要进行罢工,在得到令人满意的答复之前,我们只会让那些最必不可少的行业保持运转。所以,工厂仍在预热,机器仍然得到了保养,只是不进行生产。就在同一天,我们的领导把这些要求提交给了政府。

这次大会的主席是戴维尼,他是切佩尔的一个老社会民主党人。几天后,由于他表现得不够坚决,就被罢免了,新当选的主席是拉茨·山多尔,他是贝洛扬尼斯工厂的工具匠,是个坚强的年轻人,脑子很聪明,总是能说出自己的想法。

后来,拉茨建议我们应当组建全国工人代表会。政府不肯就这个要求跟我们谈判。拉茨后来也说,跟卡达尔团伙谈判,比跟苏联人谈判更艰难。其实中央工人代表会确实跟苏军司令部联系过,他们甚至还参加了我们的几次会议。他们表现得很友善,他们带着翻译过来,还说了一些几乎算是同情我们的话。显然,他们在会上听见的,跟政府告诉他们的大不一样。

在这次大会上,还成立了新闻与联络委员会。他们要我来当这个委员会的头,但我没接受。我建议让舍贝什季恩·米克洛什来当头,不过我还是参加了这个委员会的工作。我们要定期给外国记者和电台播音员提供信息。比方说,《人道报》——法国共产党的报纸——有个记者叫安德列·乌尔姆泽尔(AndréWurmzer),还有另一个重要的法国共产党员,叫安德列·斯蒂尔,我跟他们都谈过。我跟他们谈了什么?他们说这是反革命。我就对他们说:开什么玩笑,中央工人代表会副主席波利·山多尔就是党员,他到现在都没丢掉党证。这场革命根本没有反共性质;我们只是要改掉不好的地方,我们想活在一个权力真正属于工人阶级、属于人民的社会里。

11月22日发布的主席团法令承认了工人代表会的权利,但是我们中央工人代表会仍对它不满意,因为它只承认工人代表会是经济性组织。我们跟政府开了几次会,要求修改这个法令,但没有取得任何进展。

由于我们遭到了铺天盖地的抹黑,所以我们一定要有自己的报纸。在11月28日的紧急会议上,中央工人代表会决定,如果政府不准许我们出版独立的报纸,我们就要出版地下报纸。我认识厄尔西·皮什托、奥贝尔朔夫斯基和加利,我就把他们介绍给了舍贝什季恩。我们在舍贝什季恩的房间里讨论了该怎么办,我们几个人是:舍贝什季恩、厄尔西、奥贝尔朔夫斯基、加利、西尔瓦西·洛约什、戴尔日·山多尔和我。奥贝尔朔夫斯基的人从11月中旬开始出版《我们活着》,他们有一台复印机。我们还得找到会操作复印机的人。由于卡达尔团伙不让我们出版报纸,大布达佩斯中央工人代表会就从11月0日秘密出版《新闻公报》。在11月28日那次会议上,还有人建议组织妇女游行,后来这次游行在12月4日举行了。这次游行非常成功:几百名妇女前往英雄广场,向无名战士墓献花,纪念牺牲者。当天晚上,许多窗户前都点燃了蜡烛。

12月4日以后,事态转变得非常迅速。12月9日,中央工人代表会被取缔,它的领导也接连被捕。我知道自己的处境也越来越危险了,就退出了公共生活。奥贝尔朔夫斯基和厄尔西在12月初就被捕了。我连家都不敢回,住在朋友家。但是,在7年4月底以前,工人代表会都还在工作,我也一直去厂里上班。我在12月1日被任命为经理;我甚至还收到了部里的任命书,他们并没有找我。到了4月1日,我被解雇了,于是就回去继续当部门主任。最后,到了7年4月26日那天,我被捕了。

关于艾格纳·恩德雷这个人,我还要讲几句。他又当上了党委书记,后来当上了佩奇一家企业的经理。但在十月里,他还痛哭流涕;毕竟他以前相信过这个体制——他甚至还撕碎了党证。我劝他说:你以前就算相信过这个体制,也没有什么;你要么是个坚定的共产党员,要么就不是。工人代表会给了他一套房子,可是后来我受审时,他却做了对我不利的证词。法官问我有没有问题要问证人的时候,我就说:“我跟这种人没什么可说的。”

我在布达佩斯中央警察总局关了一个礼拜,跟普通的刑事犯关在一起。审讯员非常粗暴。他们威胁我们;但他们没有碰我,都没打过我一下。我对付审讯的办法是这样的:除非他们给我出示两个证人的书面供词,否则我什么也不承认。“我们团伙”犯的主要错误,就是他们大都不知道不能把什么都说出来,因为只要招认了哪怕是最小的一件事,都会产生严重后果。奥贝尔朔夫斯基—加利案件的审判结果,证明了我的方法是对的。在他们受审时,我还没被捕。我在牢里听说奥贝尔朔夫斯基被判了三年,加利是一年。在审讯过程中,他们肯定是把什么都招了。后来他们的案子又被拿出来重审,这次就瞒不住了。他们俩都被改判死刑,最后能逃过一劫,是因为——我是后来听说的——伊利亚·爱伦堡和肖洛霍夫为了这个案子,给匈牙利政府写了信。所以他们才能改判无期徒刑。年他们在大赦中获释。

他们把我们从中央警察总局转移到了弗街监狱,纳吉·伊姆雷和他的同事已经被关在那里了。然后大审判开始了。弗街监狱的条件非常差:他们什么东西都不给我读;牢房里的灯日夜都亮着;白天不许我们坐在床上,晚上总是吼醒我们。看守我们的人是以前的希腊游击队员,因为他们的匈牙利语说得很糟糕。他们穿的是又宽又软的拖鞋,走起路来没有声音。我被单独关押,有时他们会把一个告密者跟我关在一起,但我没有透露任何东西。为了让自己有事可做,我用肥皂在毛毯上画了对数表。这种毛毯是用长马鬃做的,质量很好。审讯持续了三个多月,非常难挨。审我的人都是文化很低、心胸狭窄的人。他怎么也无法理解,我这个收入很好的部门主任为什么会对体制不满。

审讯结束后,我被转到莫尔科街监狱,跟另外一些人关在一起,不过他们跟我的案子当然没有关系。然后就到律师开始询问了。

中央工人代表会审判案的被告有五个人。第一被告是拉茨·山多尔,中央工人代表会主席。第二被告是波利·山多尔,中央工人代表会副主席;他还是贝洛扬尼斯厂工人代表会主席。第三被告是内梅什凯里·约热夫,办公室职员。他是作为联络员参加中央工人代表会的,他多方奔走,促使苏联高级军官参加了会议。我是第四被告,第五被告是铁路工人梅什特尔·恩德雷——他是作为铁路工人的代表参加中央工人代表会的。

他们给我安的罪名是:成立工人代表会;发动罢工;在厂里贴上了恩格斯的语录,大意是“压迫其他民族的民族是不能获得解放的”。我故意断章取义,歪曲了恩格斯的本意,损害了体制。我参加了裴多菲俱乐部的会议,在厂里传播裴多菲俱乐部的讨论内容。我甚至裹挟党委书记参加了裴多菲俱乐部的会议,所以我进行了反革命宣传。我组织了中央工人代表会的新闻发布会,还研究过出版地下报纸的可能性。我煽动了妇女游行,还给外国报纸提供消息。

我的律师跟审讯员截然相反;我发现他绝顶聪明,而且总是对的。看来他认为审讯员的调查报告并不可信,因为除了我的口供之外,他还要寻找进一步的证据。他质询了我的秘书,她以前帮我打印、复印了呼吁妇女游行的传单,还有作家协会的声明《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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