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阿根廷,讲四个问题,首先是独立风云,为何要脱离西班牙独立?
表面上是新老移民之争(半岛人和土生白人),实际上是中央集权(马德里)和地方自治(布宜诺斯艾利斯)之间的矛盾。放眼全球,古今中外,概莫如是。
例如白银贸易,官方红色航线是从银都波多西到利马装船,海运巴拿马,转道哈瓦那,由海军护航回西班牙。民间蓝色走私航线则是从波多西由拉普拉塔河顺流而下,至布宜诺斯艾利斯,海运欧陆。为何走私?因为官方垄断。
为何不申诉?因为内重外轻然并卵。就算N久以后准许开港,也是重税以及诸般限制。商船从布宜诺斯出海,必须先返回西班牙装卸,再分送其他欧洲口岸,等于一鸡两吃,南美出港一次,返欧通关再一次。
那么问题来了,克里奥尔人群体(土生白人)服不服?当然不服!这就是阿独起源。
白银贸易航线
拿破仑战争送来天赐良机。西班牙王室(波旁家族分支)参加反法同盟,可是战败,被逼当了拿破仑傀儡。内部也不和谐,国王是个苦主,王后的面首(黄毛香肠亲王)想废除了王储自己摄政。
于是王储政变,逼老爹退位,费迪南七世提前接班,宫斗不休。拿破仑乘机囚禁了费迪南七世,把自己兄弟约瑟夫推上西班牙王坐。西人不服,在空位期组成塞维利亚摄政会议抵抗法军。
消息传到美洲顿时炸开了锅。掌权的半岛人主张追随塞维利亚,在野的克里奥尔人抓住机会五月革命。不是搞独立,而是要勤王,拥立流亡巴西的葡萄牙王后(西班牙长公主)摄政,实际上是要踢开总督地方自治。两边在勤王抗法的名义下,开始撕13大战。
滑铁卢之后,费迪南七世复位,按理没口实了。再提要求,争取君宪云云,其实是要费迪南七世接受地方自治的现状。小费当然不肯,这才正式打出独立旗号,注意是独立,不是共和。
政宣很重要,共和制会引来欧洲君主国们猜忌,他们主张仿巴西例,请费迪南的弟弟来美洲摄政,建立新君主立宪国。
以上是主线剧情,半岛人和土生白人开打。而独立派内部还有支线剧情,临时军政府、国会、前三头、后三头等,都是老桥段了,内斗主题是联邦制还是集权制。
看图讲一下钞票上的两位。十比索这位贝尔格拉诺,五比索这位圣马丁。前者是北方军司令,后者是安第斯军司令。
一个宋义,一个项羽。两大主力军头在前方与保皇党对战,大后方布宜诺斯艾利斯集权派当局调他们回师东岸(乌拉圭)讨伐联邦派。面对内战选择,宋回项不回。
结果是宋军部属不愿参与内战,半路自动溃散,进而导致集权派内战失败,联邦派上台。项羽翻安第斯山攻入智利,再由海道进占秘鲁,连战连捷。
只要对逃入高原山区的西军残部作最后一击,他就可以登顶。接下去计划是联邦制君主立宪,迎帕尔马公爵(也属于波旁家族)为成王,自为周公,各种酸爽。
贝尔格拉诺
圣马丁
天有不测风云,美洲版反转鸿门宴来了。义帝(英国)决定支持刘邦(玻利瓦尔),在鸿门(瓜亚基尔)设宴请项羽(圣马丁)赴会。当下局面,先锋英布(秘鲁军头圣克鲁斯)临阵转会刘邦帐下,参军项伯(海军上将柯克伦)带了辎重船远遁巴西断了楚军粮饷,后卫龙且(智利军头奥希金斯)则陷于智利内讧未能驰援接济,留在郢都(布宜诺斯艾利斯)的亚父范增(联邦派盟友)则被宋义余党(集权派)赶下课。项羽怎么办,只能交出指挥权,悄然隐退。
项羽回到老巢彭城(库约省)静观天下之变,留在郢都为质的虞姬(艾斯梅拉达)病危,他孤身入京,差点被集权派干掉。
名声太大,没下手,但被逼流亡欧洲。期间数年,国内红白两党(红联VS白集)内战不休。听闻联邦派获胜,返乡泊港,岸上情势却发生了有趣变化,红党下野,白党复位。
但白军主力是他的旧部钟离昧(胡安),这支部队就是当年他交出指挥权后的安第斯军。他流亡后,副将胡安领军回国,乱世浮沉成为白党雇佣军。此刻只要项羽愿意称王(成为白党领袖),上岸就做总统。项羽天人交战,最后还是返航欧洲,青史留名。
为何做出此种选择?从政治操守角度,可能确实不愿放弃联邦理念;从政治精算角度,上岸也未必能坐得住。
失去红党老友,白党新朋又能支持几多?光靠钟离昧的军队未必能自创局面,枪杆子说到底还靠钱袋子支撑。当初有枪没钱只得从前线离开,如今白党金主又是何种态度?
那么到底是何原因?不妨拓展一下,聊聊圣马丁其人。
马丁早期是西班牙职业军人,征讨北非摩尔人出道。干过海军,西英战争中被俘过,获释后继续打葡萄牙。直到空位期转而反法,参加过收复马德里的战役。
老家闹自治,被邀请回乡建军,参与过兵谏废除前三头集权的宫斗。成功后却离开政治中心,去东岸(乌拉圭)边陲讨伐半岛派,然后奉命接管北方军区,也就是顶了宋义(贝尔格拉诺的)的班。
不久却主动让宋义复归,自己情愿编练新军。拉普拉塔联合建省,他拒绝议会执政官邀约,宁可留在前方。内战时又置身事外,此后远征智利,拒绝智利总督之位,攻伐秘鲁,又谦让护国主之职,倡议迎立欧洲王子,再到礼让玻利瓦尔等等,日常操守人品大体也无懈可击。
通观其人,其一,终身不违背军人初誓,始终拥保波旁王室,当然具体哪位君王由自己弹性选择。其二,参与内部幕后政争,但却从不走上前台,总体属于那种天若助他愿为周公,天若不佑也不自绝于天下的政治精算师。
与他形成鲜明反差的则是玻利瓦尔。玻玻的政治操守,人品口碑,嘿嘿,卖师、负友、残民、媚外,怎么任性怎么来,人生就一个梦想,登上总统大位!
那为何英国在关键时刻支持玻玻,而不是马丁呢?例同英美宁可扶持史大林,而不是与元首媾和。笼屉与煎锅各自功能不同,寡头暴君天生短板,内部没有合法性支撑,纯粹靠暴力谎言维持,所以只能是内残外忍型,不会对英美全球霸权有威胁
。而有法源正统的政治家,出场自带圣光,底盘扎实,根基稳固,却真有可能成为英美未来潜在对手。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日后玻玻想搞大哥伦比亚,英国轻轻一推,玻玻手下众叛亲离,灰溜溜下课,半点浪花不见。而圣马丁虽旅居欧洲,潜在影响力却依旧。今天赠军刀给联邦派,明天选派留学生回国,搞得欧洲几个大国坐立不安,最后整合拉普拉塔成功的还是他的教子(随军牧师的侄儿萨米恩托)。
之后数十年间,红白党争中逐步脱颖而出的四巨头,他们不是同一派系,出身背景各异,但有共同追求三合一理想(国家统一,地方自治,自由贸易)。
当时周边态势,巴西帝国如契丹,乌拉圭是幽云十六州,巴拉圭是西夏,布宜诺斯艾利斯是汴州,其余省份为十国。
以下再看四张钞票。
罗萨斯
米特雷
萨米恩托
罗卡
二十比索,朱温(罗萨斯),打下汴州基础,但英法背后一刀,直接干涉,功亏一篑。
二比索郭威(米特雷),基本终结内战,奠定雏形。
五十比索,柴荣(萨米恩托),内部整合,例如建玫瑰宫寓意融合红白二党,粉红主义。
一百比索,赵匡胤(罗卡),最终定型三合一,创立国家自治党(双重含义),走上同期日本、德国崛起之路。
第二个问题,统一大业。联邦制下三合一理想实现,为何前后难易不同?无非内外二因。刚独立时,人心思变。诸军头或有上洛之心,或有裂土之意。
各绅商则大有开港之愿,小有闭关之念。百见杂陈之下,任何折中方案都不现实。但经过数十年内战,初代目们年华老去,逐鹿志颓,心理价位回落,安乐公足矣。
新绅商们大体皆心仪自由贸易,此刻只要以地方自治为基,其余大政协商不难。外部大环境也发生有利改变。过去英帝是重商主义,作为贸易对手,希望拉普拉塔裂为诸小邦,彼此商业竟投,英商作为卖方,招标利益可达最大化,所以那时谁露出冠军相英军就打击谁。
可进入十九世纪后半叶,国际经贸高级阶段,需要的不再是零散小买家们,而是大型分销商以及合作伙伴。
扶植普鲁士统一,为了中欧市场及压制法国,扶植日本为了太平洋市场及压制俄国,扶植阿根廷和智利是为了压制亲美的巴西,同时打击美国在农牧业出口欧陆上的优势。
天时地利人和,阿根廷的春天来了。从年开始到一战前,内有三合一良性政治运转,外有英国加持,黄金三十年,稳坐世界老七。
那么问题又来了,底子这么好的发达国家,又为何沦落到如今这副模样?第三个主题,民粹主义如何祸害拉美。
以阿根廷为例,两个祸根,一战前激进民主派推行的普选,二战后民粹派庇隆运作的国有化,举个小例子就清楚了。
小区选举业委会,两位代表竞选业委会主席,王老板VS李老师。通常而言,作为普通选民,小业主们多数都会选择王老板。原因无他,王老板虽然市侩贪小,但经验老道,人情练达,物管工作交给他,大体可正常运营。
枝节弊端无非在会费里多吃多占报报花账,物管招标时假公济私收取回佣而已。而李老师虽说清廉一些,但文人嘴炮可以,实际百无一用。
不成想李老师屡次竞选失败,恼羞成怒打出新口号,居民普选。所有小区住户,无论业主还是租户都有选举权云云。租户人多入场,开始抬轿子,李老师如愿以偿。但租户不同于业主,他们实际不关心小区物管,而是关心减租白住。
开头还有所顾忌,不久就原形毕露,干脆踢开李老师,自己组团参选,反正人多铁定当选。推出庇大大,又出新口号,公共食堂。说是什么社区福利,实际是从业委会拿钱搞华而不实的社区订餐,规定所有业主都要纳会费供食堂运营,并且三餐都只能在这吃。
实际上等于租户们都变成食堂员工,白住业主们房子不算,还要每月从公共食堂拿高薪,过上了游手好闲铁饭碗生活,而原先的业主们则变成了物管的奴隶。
实际上拉美问题是一个怪圈循环,全民普选,左派胜鸟,国有公营,安置五角,员工冗重,成本巨高,技效低劣,产品滞销,财政赤字,增税印钞,搜刮通胀,平民上吊,右翼兵谏,扩大外贸,出口代工,汇率手脚,信贷危机,金融风暴,通货紧缩,,市场萧条,失业震荡,白左嘴炮,再度普选,还是左屌,循环往复,没完没了。
怎么办,产业转型,选举改革。谈何容易,整个拉美只有智利皮诺切特解决了前一个问题,至少经济结构恢复正常。但是民粹型普选权没法废除,全球白左当政,人类前途渺茫。
历史上文明因此灭亡的先例,希腊城邦公民选举,有恒产者有恒心,繁荣昌盛。可到了城乡游民也有普选权时,却僭主频出,多数的暴政把古希腊文明玷污。
罗马亦如是,当只有罗马公民有选票时,灿烂辉煌。到了给异邦流民选票后,立马被蛮族同化堕落。如今欧洲似雅典迟早绿化,美国像罗马已然黑化。
综上,白左、赤佬、绿帽、黑蜀黍,人类四害,劣币淘汰良币,是市场的永恒悲剧定理。
接着看本次大选,维尼翻了一下几个候选人履历,很简单。本来现任女主想要修宪连任,但国会席位不够,凑不到修宪三分之二绝对多数,退而求其次,垂帘听政。
左派推出的候选人肖利,祖上是开小五金店的,本人是瑞典伊莱克斯品牌代理商,还曾是摩托艇冠军,事故断臂,当过体育部长,布宜诺斯艾利斯省长,属于卖相好,根基浅,易操纵,是最佳牵线木偶。他若当选也只是过渡,下届还是太子,青年东宫派接班。右翼候选人,马克里,阿根廷的李泽楷,布宜诺斯艾利斯市长。大体就是这二位之争。
在八月资格初选中,左派38%,右翼30%。十月正赛若想首轮胜出,要么过45%,要么过40%且领先第二名10个百分点。对比初选得票率之后,估计得玩第二轮,十一月才能见分晓。
关键在于第二轮,其余候选人退赛之后选票分流。三位,女公知、小毛左和老甲鱼都只有二三成的票源,出来选主要是母鸡带小鸡,为派系冲击十月议会席位拉票。二轮总统选战,各自票源都会回归左右主流,关键是排在第三位的马萨,不满女主一手遮天,从左派党内出走的地方市长。
他岳父是党内万年秘书长,保守温和系,本人是社保局长出身,技术官僚。女主夫妇民粹草根上位,压制传统党务派,打乱世代接班秩序。他切割之后,独立参选有20%票源,他在二轮归属才是胜负关键。看两边怎么开价了,若是二马同槽,独臂刀怕是有苦恼!
候选人们
最后再看两张钞票,五十比索,马岛风云,新版一百比索,庇隆女王,当今女主的大前辈。特意印这版,为女主张目,呸!
马岛风云
庇隆夫人
第四个问题来了,篇末出道思考题,选择题。
还是举个例,你是个开面馆的小业主,住在一个内陆农矿复合型产业小镇。镇上商贸服务业有万余户,其中大商户百余家,其余则和你一样都是中小户。周边有农户四五万,此外还有师范和中小学若干。最大产业是煤矿,矿上有工人七八万。
原本镇长一伙胡作非为,到某一天,镇长少数派专制被拱倒,如今转型机遇来到。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小镇阶层无非分成四类。大商户有资金和产业优势,搞个保守商会,借控制城乡物流拿到小农和镇上小贩票源。以师范为主体有文人的作协。矿上自然有工会份子组织。作为面馆老板,小业主群体,你有何前途命运,四个选项。
A,洋人及时介入托盘,武能维和,金援到位。此后,大商会和文协轮流坐庄,你成为中间选民,东欧化。
B,洋人不介入,那么工会票多,势必上台,其余部分商会和市民、农民组成泛右同盟,文人中间嘴炮两边扯皮,拉美化。
C,同上,但工会出了超级强人,那就药丸。先三反五反,公私合营,大小商户先完。再统购统销,控制物流,人民公社,小农小贩完蛋。其后,肃反整风,学院文人的冬天来了。最后,揪斗内奸工贼,工会内部火并,前三种人再度陪绑,北韩化。
D,以上三种都是被动听天由命,最后一种,面馆小老板主动自救,组织同行志愿者和大商户说明利害,募款招人购械。纠合矿警,下矿维持秩序,解散工会,打击痞棍。
同时搞产权改革,所有矿工人均一份小股权,再按工龄、技术和熟练度等要素比例分配,构筑合理工人分层,经营权则交给贷款方打理。稳定矿山之后,回头教育改革,百无一用的文科师范改成学有所长的技校。以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之后,就是大商会与小业主轮庄,匈牙利、斯洛伐克们的中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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